曾经有段时间我一直流连于云南,从保山到罗平,我结交过许多云南本地的老表。
甚至在昆明官渡区的大树营那边,因为一些机缘巧合,我还与一位红河州的姑娘结成了密友,在从初见到深交之后,她邀请我去她的父亲家见面。
当时我被当成远方来的女婿,以示热情,她爸给我散了一根包装已经发白的云烟印象,我借着火点燃,吸入,烟雾咀嚼着我的喉管而下,在胸腔内炸开、奔涌、喧腾,像一股时光尽头的熔岩在割开我的肋骨。
(资料图片)
那是一段很难忘的日子,虽然已过去多年,但我仍然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支气管还在残存着那时的创伤。
那位姑娘告诉我,在那三天之内,我和她的父亲分别烧完了四包十五年的老印象,两包十八年的老中华和五包近代的红河99,最后离开的那天,连她的内衣都沾满了焦油的香气,那时凝聚的烟雾至今还嵌在她家的墙皮之中。
以至于后来我回到四川做男科检查,我的医生都说我的前列腺有点发黄,像是被火烤过。
我的身体注定是很难承受这种云南之火的。
所以我就在其他地方跟其他姑娘的父亲诉说这段经历以寻求一些解决办法。
那位叔叔非常通情达理,他宽慰我说,之前那位家长或许曾经是位富贾,这些都是过去式留下来的靡靡之音;又或者,人家以前开过烟酒店,当时进货太多才积压到现在,放宽心,就当是在燃烧自己,给人家的过往上的高香就好。
我听得在理,于是跟叔叔要了一根香烟,结果他往裤兜一摸,掏出来的又是一包业已发黄的玉溪。
出于安全着想,在后来的云南之行当中,我都开始选择假扮戒烟人士去躲过岳父们的热情。实在有盛情难却的,我也会用烟瘾问题、备孕和肺癌先兆等借口推辞掉他们手中的精品陈年香烟,为自己在云南留下一片清新的过去。
但我的一些云南朋友否认了我这样的做法。
他们说,并不是每一个来到云南的人都有机会品尝到他们存在家中的香烟,这是一种礼仪,也是朋友之间最为诚挚的奉献。
一个云南人给你抽了他存起来的烟就相当于是在邀请你赏读他的过去。
他给你一根烟,你一看,是老春城,把烟点燃了,他就会开始给你说他的过去,说马街普通话,说他在螺蛳湾的商战沉浮,也说滇池去年来了多少只海鸥。
你拒绝品鉴他的老烟就等于是拒绝去感受他的过去,把人家敞开的心门堵了起来,很不尊重,像个游客。
我感到惭愧,便主动摸了一根上周留下的利群给自己点上,就当是忏悔。
我的朋友却阻止了我,他说我业力太重,上周的劲太小,消不了我的业障,于是他从身上摸出了一包上个世纪产的金版纳香烟递给我。
我说,这也太老了,我应该叫这包烟一声爸爸,他说,别怕,抽掉它,你就是自己的父亲。
推迟不下,我只好用随身的zippo打火机点燃,但因为实在太烈,像在抽西盟的自烤酒,我只好连忙说自己三天前才刚刚染上的烟瘾,现在想戒了。
云南人喜欢存烟,但对于一些年轻的云南人来说应该是没有存烟这种习惯,因为时代变了。
在这几年的阅历当中,我也只有几位云南朋友喜欢存烟,从十块的紫云到一百一包的红河道,他们都喜欢存,没有品牌要求也没有价位限制。
在他们眼里,似乎只要是烟,到了云南,就会变成某种期货或者生香蕉之类的产品,新鲜永远不如陈年的好抽。
我问他们,不会坏吗?他们让我去烟盒上寻找答案。
我于是捡起他们扔在地上的白沙12年来看,翻来覆去,在里外都没有发现保质期,好像烟本来就是可以长期保存的东西,只是其他地区没有这种习惯而已。
云南本身就是烟叶的大省,出产的烟叶中外驰名。
在云南,你可以抽到烟叶平替大重九的红塔山新时代,也能抽到添加了津巴布韦烟草的云烟七彩印象。
而且云南大部分地区的气候也适合贮藏香烟,你当然可以不存,但你就好像错过了什么东西。
后来因为我的烟龄实在支持不起我在云南的浪漫,我就再也没去过云南。
回来之后的一段时间,我戒了烟,说不清原因,可能是因为在云南吸进去的烟雾太重,重得连她们的模样都变得烟熏火燎、模糊难辨。
我翻看通讯录,上面早已没有了她们的联系。我总是毅然决绝的出走,把一些人从生命里抹去,自以为干净彻底,却到如今才知道,那些命运交织的相遇和离开,才构成了真正的自己。
我决定去红河州找她,就下个礼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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